《盛世皇后-鸳鸯成双》连载一
作者:白鹭成双
▍白鹭成双,90后作家,若初文学网古风领军作者,擅长书写细腻的感情,文风幽默,有大团圆结局强迫症。代表作有《盛世皇后》、《美景未迟》等。
“内容简介
杜未央仰慕顾秦淮三年了,没想到顾秦淮突然就成了驸马,一怒之下,扔了烟熏弹进礼堂。
魏羡渊也喜欢祁玉公主三年了,没想到她突然就要嫁人,一气之下,趁着烟熏弹就要抢婚!
意外的是,婚没抢人,礼没乱成,两人就这么成了冒犯皇帝的刺客,被追得走投无路、结为夫妇。
出谋划策离间神仙眷侣,想方设法毁灭家族联姻,鬼马精灵的杜未央和风流倜傥的魏羡渊在同行的路上相互嫌弃、相知相惜,合作双赢之后再内部斗嘴,斗着斗着就斗出了感情,成了一对欢喜冤家……
”第1章抢婚大战
“站住!别跑!”
呵斥声由远及近,饶是魏羡渊的武功再好,抱着个巨大的累赘,也有点跑不动了。偏生怀里的人还不老实,一手勾着他的脖子,一手往前头指:“那边!”
那边个什么啊!额角青筋暴起,魏羡渊咬牙低喝:“你为什么不自己下来跑!”
杜未央眨巴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娇滴滴地道:“人家是弱女子啊!”
“我呸!”半点风度都不要了,魏羡渊狠狠捏着她的骨头:“就没见过你这么能惹事的弱女子!”
“彼此彼此啊。”扫了一眼后头的追兵,却看见弓弩统统对准了魏羡渊的背心,杜未央倒吸一口凉气,连忙喊:“小心暗箭!”
“嗖——”话刚落音,带着寒光的箭头就直冲他们而来!杜未央吓得闭上了眼,魏羡渊咬牙,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院墙,飞身避过箭头,拐进旁边的巷子,暂时离开追兵的视线,抡起杜未央就往院墙里头一扔!
“呯!”杜未央摔了个七荤八素,疼得龇牙咧嘴的都捂着嘴没敢吭声,抬头却见魏羡渊潇洒地越过墙头来,很是稳当地落在她身旁。
龇了龇牙,杜未央很想咬他一口,奈何两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压根没有内讧的余力。
“跟我来!”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到了墙外,魏羡渊也没犹豫,跟着她七拐八拐地在黑暗里穿梭,没一会儿就进了间屋子。
“你怎么这么熟悉这儿啊?跟回自己家似的。”瞧着暂时安全了,魏羡渊打趣了一句。
伸手点了桌上的灯,杜未央翻了个白眼:“这就是我家。”
灯一亮,魏羡渊环顾四周,脸色顿变。
挂着红罗帐的闺房,四周挂的却不是香墨书画,而是各式铁链刑具,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席卷全身。
轻吸一口凉气,魏羡渊终于得空正眼看了看面前这人。
好生灵秀的姑娘!巴掌大的白玉脸,小巧的琼脂鼻。眼含清灵雨露,眉染朦胧霜华,波光流转,点染含光。一身黑衣看不出身段,可个子是当真不高,堪堪到他胸口,一头乌发绾成了两个团子,顶在脑袋,系了两条暗色缎带,瞧着倒挺可爱的。
只是,那滴溜溜乱转的杏眼,透着二十分的不老实。
“杜家大小姐?”
“嗯?”被认出来的杜未央喘着粗气趴在桌上:“魏公子好眼力啊。”
没好气地扫一眼四周,魏羡渊道:“杜家的宅院,喜好又如此古怪,除了杜家未央,也没别人了。”
只是没想到,杜家的小姐,竟然也有胆子毁公主的拜堂之礼。
杜未央正要笑,冷不防就听得外头传来怒喝声:“我说没刺客,就是没刺客!你们连官邸都敢搜不成?”
浑身一个激灵,杜未央二话没说,一把就将魏羡渊推进了床帐。
“喂?”魏羡渊皱眉:“你一个女儿家……”
“闭嘴!”拉下罗帐,杜未央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朝他一瞪眼,然后立马扭开旁边的机关。
房门猛地被推开,外头的追兵气势汹汹:“公主府上遇刺,刺客逃至此处没了踪迹,我们奉旨拿人,还请杜大人体谅!”
话音落,一群人冲了进来,瞬间挤满了整个房间。眼尖的瞧见那床帐,立马跑过去猛地一拉——
锦缎玉床,被子叠得整齐,一阵风吹过来,卷着一股子女儿家的暖香,从空荡荡的床上吹到大开的门口。
“仔细搜!”失望地挥开罗帐,宣威将军魏青锋一挥手,其余人整齐地应“是”,然后四散开去。
“魏将军。”杜清明气得脸绿:“老夫好歹是当朝刑部尚书,正二品的官职,您这般不顾杜家体面,要是没个由头,可别怪老夫翻脸!”
“杜大人见谅。”魏青锋拱手道:“方才公主府上出了大事,全京城都已戒严。”
一听这话,杜清明冷静了点,皱眉问:“出什么事了?”
“祁玉大婚,圣驾亲临公主府,不想却有贼人欲行刺公主和圣上。幸好禁军救驾及时,没让贼人得逞。只是,陛下大怒,已经下旨追捕刺客,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行刺公主和圣上啊?杜清明挥袖:“如此,那老夫也不能妨碍魏将军,只是这到底是小女闺房,若是一炷香之后各位没找到个什么人,就请……”
“我明白。”魏青锋点头:“只是,敢问大人,杜小姐在何处?”
杜清明一愣,转头看向旁边沉默了许久的丫鬟:“胭脂,你家小姐呢?”
“回老爷,小姐今日心情不好,去后院赏月了。”
后院?墙壁暗道里的魏羡渊听得眉头直皱,这丫鬟怎么谎都不会撒!后院离这儿那么远,门又被堵着,万一魏老头想去后院看看怎么办!
刚这么想呢,就听得外头道:“若是贵府小姐当真在后院,便能排除行刺之嫌,既然都来了,老夫还是去看一眼吧。”
倒吸一口凉气,魏羡渊狠狠捏了捏杜未央的手腕!
要死在这里了!
闷哼一声,杜未央没好气地挣脱他,伸手就开始脱衣裳。
“杜小姐。”魏羡渊脸色很难看:“你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莫名其妙地回头瞪他一眼,杜未央起身就往后走,边走边脱:“你知道刺杀皇帝是多大的罪吗?一旦被人抓回去,甭管你我是谁,都得菜市口人头落地!”
“这个我知道。”魏羡渊咬牙:“可你好歹是个姑娘家!”
“死到临头了您还在意这个呐?这黑灯瞎火的,您能不能装作没看见?”杜未央跺脚:“穿这身衣裳去赏月,不是找死吗!”
说着,一把脱了外裳,顺手打开暗道拐角处放着的箱子,就地更衣。
魏羡渊:“……”
见过豪放的人,没见过这么豪放的女人,她是不是不知道习武之人多能夜视啊?竟然就这么在他面前……也亏得是他,换个人来,指不定怎般轻薄!
不过等等,这暗道后头,怎么还有这么长的路啊?
魏青锋带人直冲后院,心里隐约是有些怀疑这杜家的,可是总得有个证据才能定罪,所以他追得很紧,绝不给人任何掩饰的机会!只要人不在后院……
“父亲?”
静谧的后院被兵器磕碰之声惊扰,石桌边坐着的女子受惊回头,秀气的脸蛋上满是不解:“这是怎么了?这么吵。”
魏青锋一愣,皱着眉头地走近了几步。
红鲤上袄,青红鲤下襦,滚了白兔毛边儿的红绣褙子自肩拢腰,红色的绸带儿在腰上系了个同心结,杜未央穿得活泼可爱,脸上犹带着泪痕。看着他过来,有些害怕地起身:“这位是?”
“这是魏将军,来抓刺客的。”杜清明不悦地道:“看起来是对我杜府颇有怀疑,为父也就没拦着,让将军好生查看,眼见为实,也好当个证人,证你无辜。”
“刺客?”茫然地看了他们一眼,杜未央垂眸:“那将军慢慢找吧,小女就先回房了。”
“杜小姐。”魏青锋眯眼拦住她:“你今日一直在府里没出去过?”
“是啊。”停住步子,杜未央抬袖掩唇,满眼苦笑:“这样的日子,小女出去做什么?”
全京城都知道她对顾秦淮有些意思,今日却是顾秦淮当驸马的日子,她出去,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脸色微缓,魏青锋道:“如此,那小姐也就逃过一劫了。”
的确是逃过一劫,看这架势,皇帝是找不出刺客不罢休,也就是说,今晚不在公主府也不在自家府邸的人,若是说不清去处,那就倒大霉了。
神色不动,杜未央屈膝行礼:“辛苦将军了。”
“留步。”抓不到把柄,魏青锋也不耽误,带着人就继续去搜查别处。杜清明跟着出去看情况,挥手示意她回房去歇着。
等那一长串儿的禁军都撤了个干净,杜未央才长出一口气,拍了拍心口道:“没事了。”
“你没事了,我呢?”背后冷不防响起个声音,吓得她一个趔趄!
转头一看,魏羡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里神色莫测,周身气息都不太友好。
“嘿嘿嘿。”杜未央给了他一个活泼可爱的笑容。
“没用。”一巴掌盖上去,魏羡渊眯眼:“人命关天,今晚要不是杜小姐,在下也未必会成为‘刺客’,还请杜小姐给个交代。”
拿开他的手,杜未央扁嘴:“我只是不想让那婚事成了,谁知道会出这么多乱子啊?”
本来么?她跟顾秦淮相识三年了,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谁知道他转头竟然就要去当驸马,一句解释都不给她!那怎么成啊?眼睁睁看着不是她杜未央的作风!所以她就往礼堂里扔了烟熏弹——自制的,不伤人,但是能把那些个红彤彤的绸缎啊喜服啊全给熏黑喽!为的就是阻止这场婚事,给她和顾秦淮留个余地。
结果谁知道,想搅黄这婚事的不止她一个,烟熏弹一出,魏羡渊竟然蒙头遮面地就去抢公主了,丫的武功之高,越过一群禁军竟然都无人察觉,直到皇帝大喊一声:“放朕下来!”
想到这里,杜未央还忍不住摇头:“魏公子实在是厉害!”
“你还好意思说?!”魏羡渊这叫一个气啊:“要不是你那烟熏弹,我至于睁不开眼抢错人成了刺客吗?”
要是今日公主府只是有人放了烟熏弹,那不是什么大事情,顶多当成恶作剧,让禁军负守卫不严之责。要是只是有人来抢公主,那也不是什么大事情,毕竟祁玉公主的爱慕者甚多,情理之中。
可是!当这两件事同时发生,并且有人企图在公主的婚事上掳走皇帝,那事情就大了!足以让禁军封闭官城,一寸土一寸土地翻,将刺客抓出来凌迟处死!
眨眨眼,杜未央看了看面前这该被凌迟处死的“刺客”,很无辜地问:“那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魏羡渊冷笑,指着外头道:“官城封锁,挨家挨户盘查,我现在出去也回不了将军府!但是待在这里,魏青锋回家找不着我,我还是得死!”
“所以……”杜未央问:“需要我明年给你烧纸钱吗?”
“……”深吸一口气,魏羡渊朝她微微一笑,伸手就开始脱衣服。
“喂?”杜未央吓了一跳,伸手捂着眼睛,然后咧开个指缝看着他:“你干嘛啊?”
“同一条船上的人,你想先上岸?没门!”脱了黑衣塞回暗道里,魏羡渊伸手扯开自己的衣襟,揉乱了头发,然后仰天就嚎了一嗓子!
带着内力的声音,穿透宅院,成功留住了即将跨出杜府的魏青锋的步伐。
“你疯了?!”杜未央瞪眼:“要死也别带上我啊!”
低头半阖了眼睨着她,魏羡渊露出了个阴险的笑容:“放心,我是为了咱俩都能活。”
活是能活,也看怎么个活法儿吧?杜未央脸上赤橙黄绿青蓝紫都过了一遍,咬牙切齿地道:“你这是想毁我清白!”
“命重要还是清白重要?”魏羡渊问。
“废话,那肯定是命重要!”杜未央气笑了:“可我的清白,肯定比你的命重要啊!”
听听!什么叫自私自利,什么叫背信弃义!这小丫头转眼就不记得刚刚自己带她逃跑的恩情了,为了保她清白,不惜让他一个人去死?
魏羡渊表情沉痛地摇头:“你这样不仁,那就更别怪我不义了。”
“你想干什么?”杜未央慌了:“别胡来!”
方才远去的脚步声已经重新到了后院门口,魏羡渊勾唇一笑,深深看她一眼,然后扭头就往月门的方向跑,以一种碰瓷的姿势,猛地撞上折回来的魏大将军!
“什么人!”魏青锋反应极快,捏起长刀拦腰一挥!
魏羡渊轻巧躲开,跳到众人面前站定,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魏羡渊。”
这名字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啊?杜清明皱眉,上下打量他几眼,转头看向魏青锋:“倒是巧了,这人竟然跟贵府公子同名同姓?”
魏青锋沉默,一双虎眼瞪着面前的人许久,手慢慢发抖,越抖越厉害,最后直接举起刀往他脑门上劈下去:
“孽畜!你在这里做什么!”
“父亲息怒!”魏羡渊抬头,伸手夹住刀刃,衣襟随着这动作敞得更开,露出结实的麦色胸膛。
众人纷纷往后小退半步,看看他,再看看后头那面无人色的杜家小姐,不约而同地露出了暧昧的表情。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衣衫不整的,能在做什么啊?
杜清明脸都绿了,众目睽睽之下,这两人要是当真有什么苟且,那他杜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看着众人的神情,杜未央暗道一句糟糕,眼珠子一转,立马大喝:
“呔!哪里来的刺客!”
阿弥陀佛老天爷作证啊,她不是非要害人,只是刚刚都说了嘛,她的清白肯定比他的性命重要,真让他把这帽子给她扣上了,那她还活不活了?
一听“刺客”二字,杜清明反应极快,跟着便竖眉道:“魏将军,此人不是我杜府上的,您要抓的刺客,多半是他!”
瞧瞧,什么叫人性本恶,什么叫有其女必有其父!魏羡渊啧啧摇头,满脸看透人性的沧桑。这父女俩二话不说就要推他去死,那他还给他们留什么面子啊?
念及此,他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往月门上一靠,睨着杜未央道:“方才还同我缠绵,转眼却说我是刺客,杜小姐,你当魏将军是那般好糊弄的吗?”
同生共死的小船翻了,杜未央深深看了魏羡渊一眼,然后扭头就义正言辞地道:“魏将军当然不好糊弄,所以一看就知道了——只有魏公子的衣裳是乱的,小女的衣裳可是穿得好好的,何来缠绵一说?”
真缠绵了,要乱也得一起乱呐!
围观群众纷纷点头,这话很有道理!
魏羡渊轻笑,镇定自若地拢了拢自己的衣裳:“这到底是杜府的地盘,你穿衣裳肯定比我快,我的外袍都不知道被你扔去了哪里,要不魏将军让人找找?”
他外裳分明是他自己脱了塞在了暗道里!杜未央捏拳,暗道不能让人发现,否则她就脱不了干系。魏羡渊这摆明是在威胁她!
“杜小姐在意名节的心情,在下可以理解。”瞧着那小脸气得圆鼓鼓的,魏羡渊笑得更是得意:“可在下也不能背刺客的黑锅,所以,咱们不如实话实说了吧——今晚,我是应杜小姐相邀,过来陪她的,一直在杜府,未曾离开,彼此都可以作证。”
“魏公子可有证据?”不明情况的杜家老爹很气愤:“休得空口白话的污蔑小女!”
瞧着魏羡渊要开口,杜未央瞳孔微缩,大步冲去他面前,伸手就想堵住丫的嘴!
然而,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鸡崽子,压根不是武功高强的大尾巴狼的对手。本来是气势汹汹的动作,被魏羡渊伸手一接,就变成了原地一个漂亮的旋转,然后整个人都倒进了人家怀里,被抱得死紧。
众目睽睽之下还来投怀送抱?围观群众纷纷惊叹出声,对这种恬不知耻的行为报以热烈的掌声!
“要证据很简单。”
“你……”眼眶都红了,未央还想伸手拦他。
捏住她的爪子,魏羡渊低头,眼里恶意满满,表情却是温柔怜惜。薄薄的嘴唇上下一分,暧昧缱绻:
“今日她穿的是青蓝色的肚兜,上头绣的是海浪山峦,当真是波澜壮阔,山势高耸。”
波澜壮阔,山势高耸!
十月的寒风凛冽,吹过杜未央死灰一般的脸,卷起魏羡渊吐出的这两个的词,连带着传说中那青蓝色的肚兜,穿透了无边的黑夜,传遍了整个京城的黎明。
“哎,听说了吗?昨儿杜家小姐和魏家公子私下苟且被抓啦!”
“听说了听说了!说是捉奸在床,在场的人都看见了杜家小姐那青蓝色的肚兜!”
“何止是肚兜啊,该看的都被看啦!知道情况的人出来都说是什么高耸……”
“山势高耸!还有个波澜壮阔呢!”
“对对对!哎!这可是天大的丑事,身子都被人看光了,那杜家小姐还怎么嫁人啊?”
流言四起,议论纷纷。杜府外头一早就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热心百姓很关心此事进展,见府里没什么反应,还朝里头扔了大量石头和臭鸡蛋表示慰问。
看着外头乱砸的鸡蛋石头和尖叫慌张的丫鬟家奴,魏羡渊眼里有一丝丝的愧疚,伸手摸着鼻尖,含含糊糊地道:“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杜未央坐在妆台前没吭声。
“那俩老头已经去正厅两个时辰了,为什么还不回来?”干笑两声,魏羡渊接着嘀咕。
杜未央还是没吭声。
瞧着气氛不太对劲,魏大公子也不是个会吃闷亏的主儿,眼珠子一滴溜,踮起脚尖就往门口走:“既然没什么事,那在下就……”
“站住!”话没落音,就听得一声冷喝,杜未央一巴掌拍在胭脂盒上,暗处“嗖”地就飞出倒刺箭头,直朝他面门射来!
瞳孔微缩,魏羡渊反应极快,一个潇洒的侧翻,眼睁睁看着那箭头从离他身子半寸的地方擦过去,扎进门框里,深没三寸。
竟然朝他放冷箭?魏羡渊有点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杜未央:“你疯了?”
缓缓回头,杜未央白瓷一般的脸蛋上挂着乌黑的眼圈,眼神看起来阴冷可怖:“我疯了也是拜你魏大公子所赐!”
“咱们讲道理啊。”魏羡渊皱眉:“昨晚的情况你也清楚的,我也是为了活命,别无选择。”
好一个别无选择!杜未央起身,狠狠一脚踩上暗板,咬牙切齿地道:“你明明有很多选择,可以说是迷路了,可以说是过来陪我赏月,为什么偏偏要毁我清白!”
暗板一沉,闪着寒光的梅花钉卷着她话里的怒气,倏地从暗处打出,直袭魏羡渊全身!
这机巧设计得妙,射出来的梅花钉疏而不漏,快慢不一,不管往哪边躲都会中招。魏羡渊倒吸一口凉气,当机立断,扯下旁边的纱帘就是一挥!
十八枚梅花钉,有十七枚被他卷在了纱帘里,剩下一枚钉在他肩头,血跟小溪似的欢快地往下奔腾。
杜未央冷哼:“传闻里武功盖世的魏公子,也不过如此。”
又气又笑,魏羡渊伸手就拔了那梅花钉扔在地上:“武功再强,暗器难防。杜小姐要是消气了,不妨听在下一言。”
“没消气!”
“那也听我说!”
“不听!”
杜未央气鼓鼓的,伸手又拧了桌上放着的茶壶,房梁上的钉板“哐”地一声就砸了下来!
魏羡渊险险躲过,哭笑不得:“你这是闺房还是刑部大牢啊?”
“都一样。”反手一扯墙上的铁链,杜未央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反正刑部大牢里的刑具也都是我做的。”
魏羡渊:“……”
地砖“锵”地一声滑开三尺见方的空洞,一个没防备他就掉了下去,手撑着地砖边缘往下一看,嚯,竟然是个地牢。
杜未央走到了他面前,绣着红鲤的绸鞋轻巧地放在他手指上方。
“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俯视着他,杜未央笑了笑:“做了你啊!”
瞧着机灵可爱的小姑娘,心怎么就这么狠呢?魏羡渊摇了摇头,手上一用力,赶在她脚踩下来之前腾空而起,跃出了地牢口。
“你这些东西,对付谁都可以,对我还差了点。”
吓得后退两步,杜未央看了看他肩上的血窟窿,瞪着一双杏眼问:“你不痛啊?”
“痛肯定是痛,但还能用。”侧头瞧了瞧,血流得有点多了,魏羡渊皱眉:“不过你倒是先给我包扎一下,不然我死了,你多半要守寡。”
守……守啥?杜未央怔愣了片刻,等反应过来,脸都绿了,二话没说,伸手就拉着隔断上的玉钩一扯!
“轰——”一声炮响,整个杜府抖了三抖。
一瞬间,所有家奴丫鬟都跑出来了,在正厅里议事的杜清明和魏青锋也冲了出来,跑到千机院,推开门就问:“出什么事了?”
浓烟缓缓散开,众人定睛一看,嚯,好端端的庭院,硬是被炸出了一个焦黑大坑!
“杜未央!”杜清明怒了:“你搞什么鬼!”
跨出房门,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失手碰着炸药机关了。”
“你这真是……魏公子没事吧?”
“无妨。”烟雾里站着的人应了一声,没走过去,只侧着身子微笑道:“这东西威力大,就是准头不太好。”
一脸虚心受教的表情,杜未央点头:“我下次一定弄准点。”
炸不死你丫的!
“罢了罢了,你们先听着。”杜清明抿唇,看了一眼还在飞臭鸡蛋的院墙:“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我和魏将军商议了一宿,终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
“什么办法?”
相互看了一眼,杜清明和魏青锋异口同声地道:“你们成亲!”
“咚!”杜未央一个没站稳,直接摔进了刚刚自己炸出来的坑里。
远处的魏羡渊看不见脸色,声音听起来倒不是很意外,只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要是我不想成呢?”
“不想成没有关系。”魏青锋面无表情:“大不了我将你从魏家族谱剔除,算是对杜家有个交代。”
坑里的杜未央爬起来,恼恨地问:“那要是我不想成呢?”
“也没有关系。”杜清明冷眼看了看外头:“大不了我将你赶出去,让你自己去收拾那烂摊子。”
外头的臭鸡蛋像是配合这话似的,猛地一个砸落在了她面前的地上,溅了她满脸的蛋清。
杜未央眼眶红了,满腔愤怒无处宣泄,起身就从庭院的石阶下头抽出一把长剑:“我杀了你!”
正好奇她想杀谁呢,冷不防就见那长剑冲自己来了。魏羡渊哭笑不得,伸手抵住她的手腕:“你没这本事,就别闹腾了。”
说着,冷静地扭头朝那边的魏青锋和杜清明道:“事情来得有点突然,可否给我们点时间商议?”
还商议呢?看着杜未央那满脸的杀气,杜清明略为担忧地道:“小女自幼喜欢摆弄机巧,屋子里更是机关密布。眼下她正在气头上,魏公子……”
“无妨。”魏羡渊一笑,低头看向杜未央:“杜小姐也是讲道理的人。”
再说,该用的机关应该都用完了。
杜未央龇牙,头上的缎带都要倒竖起来了,要不是手还被他捏着,这一剑说什么也要往他脑门上砍!
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似的,魏羡渊压根没松手,平静地等着长辈们点头。
“罢了罢了,年轻人的事情,也只有年轻人才能劝。”杜清明叹息道:“有劳魏公子了,老夫和魏将军在侧堂等着,有什么问题,只管喊一声。”
魏青锋不太放心地看魏羡渊一眼:“别胡来。”
“我知道分寸。”颔首应下,魏羡渊捏着杜未央就回了主屋。
“你休想让我嫁给你!”关上门,杜未央扔了长剑就叉腰,双颊鼓鼓地道:“说什么也休想!”
“杜小姐。”心平气和地在桌边坐下,魏羡渊眼含讥诮地看着她:“你以为我很想娶你?”
“……”不确定地看他两眼,杜未央哼哼唧唧地在桌边坐下:“你什么意思?”
“落得今日这样的境地,虽非我本意,但到底是我造成的,所以我得为杜小姐的名誉着想,给你一个名分。”捂了捂肩上的伤,魏羡渊皱眉:“但,你心有所属,我另有所爱,你我都不想成亲,不如就做笔买卖。”
一听这话,杜未央眼珠子转了转,反应过来了。
这一切的一切,不都是因为萧祁玉和顾秦淮的婚事吗?她不想顾秦淮成亲,魏羡渊自然也不想萧祁玉成亲,两人虽然是各有所图,却恰好殊途同归——只要齐心协力,说不定就能各自抱得爱人归呢?
念及此,杜未央立马就换了副嘴脸,双手捧着脸,眨巴着杏眼看着魏羡渊问:“你想怎么做这买卖啊?”
“很简单,你摆脱困境需要我,我抢回公主需要你。”他道:“先答应他们的条件,恢复自由身,与外头的人见上一面再说。”
外头的人,指的自然是他的萧祁玉,她的顾秦淮。
脑海里浮现出顾秦淮那张仿若天人的脸,杜未央心口一热,一拍桌子就应道:“成交!”
只要还能看见他,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哪怕以后天涯海角,风餐露宿,只要是能和顾秦淮一起,她都不在乎!
瞧她答应了,魏羡渊也就松了口气:“去拿药箱吧。”
“药箱?”
“再不拿我就要死了!”伸手指了指自己肩上的伤,魏羡渊气不打一处来:“这么大个血窟窿,你瞎啊?”
杜未央很无辜,凑过去看了看他的肩头,撇嘴起身:“你一直没吭声,我以为没事呢。”
“不吭声就代表没事?”魏羡渊翻了个白眼:“人死了还不吭声呢!”
“……”说不过他,杜未央老实地扒拉出药箱,然后乖乖地转过背去。
魏羡渊脱了衣裳娴熟地抹药,一边抹一边道:“你放心,我已经想好了。你我婚讯公布,祁玉一定会去魏府找我,到时候我让她带你见顾秦淮一面。”
一听这话,杜未央不乐意了:“你凭什么就觉得顾秦淮不会主动来找我?”
这还用问?魏羡渊咬着纱布嗤笑:“他要是还惦记你,怎么可能逼着祁玉成亲?”
“逼?”杜未央扭头就喷他一脸唾沫:“顾大哥只是顾家义子,她萧祁玉是当朝公主!谁逼谁啊!”
嫌弃地抹了抹脸,魏羡渊轻蔑摇头:“愚蠢。”
到底谁蠢啊?杜未央又炸了!也不管他衣裳都没穿,扑上去就要咬人!
“喂!”伸手抵着她脑门,魏羡渊皱眉:“又不是针对你,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你针对我都行!”杜未央一脸愤怒:“但是要说顾大哥,就休怪我不客气!”
魏羡渊:“……”
这年头的女人都这么蠢吗?被人家抛弃了还死活护着人家?
手指一按,将人按回凳子上,魏羡渊没好气地道:“反正我话说在这里了,你要是觉得他会主动来找你,那你就等着。”
“等着就等着!”未央扬起下巴,很是不服气地道:“我倒要看看,你的祁玉公主会不会去找你!”
这不废话么?他要成亲,萧祁玉还沉得住气?魏羡渊很有信心,哼着小曲包扎好伤口,然后看了看旁边血淋淋的衣裳:“你这儿有我能穿的东西吗?”
话出口他就觉得有点多此一问,女儿家的闺房,怎么可能……
“有。”杜未央点头,起身就打开了旁边的大橱,扔了套衣裳给他。
魏羡渊有点意外,伸手接着那衣裳看了看,嘿,还真是一套男装,看样子是新做的,料子什么的都不错,就是颜色素雅了点,不符合他的风格。
“给顾秦淮做的?”他挑眉笑问。
“要你管!”呲了呲牙,杜未央浑身毛又竖起来了:“不想穿就光着出去!”
这哪能不穿呢?魏羡渊单着手就给自个儿更了衣,瞧瞧大小,还刚合适。
杜未央看得满脸不爽又无可奈何,这套衣裳她做了一个多月呢,本来是要送给顾秦淮的,可没想到他突然就成亲去了,再也没来过杜府,于是她也就没送成。
瞧魏羡渊这痞里痞气的样子,穿上襦服也不像个读书人。要是换做顾大哥,肯定是风度翩翩,儒雅大方。
悲愤不已,未央伸手又想去扯机关了。
“你打住!”魏羡渊眼睛尖,立马喝止她:“咱们现在算是未婚夫妻啊,就算不要求同甘共苦同生共死,但你也不能谋杀亲夫!”
翻了个白眼,杜未央泄气地趴在了桌上:“行了,你快去给我爹和你爹说吧,成亲!五天之后就是今年最宜婚嫁的日子。”
嗯?魏羡渊不解:“怎么会是五天之后?钦天监说是昨天。”
“你信钦天监那几个神棍,不如信我。”杜未央没好气地道:“我算得比他们准多了。”
敢情这姑娘不止给刑部做刑具,还兼职神婆?魏羡渊眼神复杂,心想自个儿这是跟什么人撞到一起了啊?
不管怎么说吧,为了眼下能顺利度过难关,他起身出门,跟侧堂里等着的杜清明和魏青锋说了情况,定了婚期。
于是没一会儿,杜清明就进屋来了:“未央,快走。”
“去哪儿?”杜未央一脸懵逼:“不是已经答应要成亲了吗?您还赶我走呢?”
“不是。”杜清明脸上半喜半忧:“我是让你去别院,跟魏公子一起,避避风头,等咱们准备好东西,再回来成亲。”
抬头瞅了瞅外头依旧在横飞的鸡蛋石头,杜未央长叹一口气,点了头还想说点什么呢,就听见魏羡渊在外头喊:
“未央,出来准备。”
这还没过门呢,闺名就喊得这么顺溜了?杜未央撇嘴,不情不愿地起身,站在门口看了看。
院子里放着好几个大箱子,瞧着有点眼熟。
“这是什么?”
魏羡渊一边搬箱子一边道:“在你后院里随便找的,先用一下,顶过这一阵就成。”
拿箱子顶什么啊?杜未央有点茫然,魏羡渊的动作却是极快,接过管家找来的大红绸子就往箱子上捆。
十字交缠,打一个同心结,普普通通的箱子,瞬间就有了聘礼的味道。
未央眨眼,有点惊奇地跳过去问:“你打算拿这个顶聘礼?”
“权宜之计。”后头的魏青锋沉声道:“外头拥堵的人过多,为了能顺利离开,只能出此下策。不过真正的聘礼,魏家绝不会亏待杜小姐。”
“明白。”杜未央点头,立马扭头喊:“来人帮忙!”
院子里一直守着的丫鬟闻声而来,动作麻利地帮着捆了箱子,还找出几段红绸,挽了同心结就挂去了大门口。
满意地点头,未央拍手:“大功告成,怎么出去?”
“这些东西放去正门吸引注意力,你跟我从后门走。”魏羡渊道:“动作麻利,别拖我后腿。”
这是说走就走?杜未央轻吸一口气,立马回屋去收拾了个巨大的包袱,嘿咻嘿咻地扛着出来。
伸手轻巧地拎过她的包袱,魏羡渊一边微笑一边咬牙嘀咕:“女人就是麻烦,出门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你管呢!”未央轻哼,扭头就跟杜清明道别:“有什么消息,爹爹让人去知会我一声就是。”
杜清明垂眼,想嘱咐几句,又怕耽误事,只能深深地看向魏羡渊。
魏羡渊轻笑:“伯父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她的。”
“唉。”杜清明摆手:“快走吧。”
“爹爹再见。”杜未央一心想着要见顾秦淮,一挥手就跑得跟兔子似的。魏羡渊跟在后头,听魏青锋吩咐了几句,便拎上行李,追了上去。
要是在平时,这种未婚男女私奔的事情,是要被抓回来各自用家法的。可他们的情况实在特殊,双方的父亲只能表示支持和理解。
后门也有小部分人堵着,杜未央一开门,石头就迎面飞来。
“小心!”魏羡渊伸手就将她抱起来,一踩石阶,直接飞身跃出。
“哇呀呀——”杜未央兴奋莫名,吱哇乱叫。
魏羡渊脸黑了半边:“你给我安静点,说了不拖后腿的!”
“不好意思啊。”杜未央嘿嘿直乐,捂着嘴道:“头一次上天,新鲜。”
咋这么没见过世面呢?魏羡渊摇头,瞧着背后那群看傻了的围观百姓,唇角微勾,借着下头屋檐的力,蹦得更高。
“呀呀呀——”不意外的,怀里的人叫得更凶了。
起了点逗弄人的心思,魏羡渊手上一松!
“啊!”杜未央尖叫,立马双手双脚抱紧了他,哆哆嗦嗦地吼:“你松手干嘛!”
“手酸。”魏羡渊心里直笑,面上却故作严肃地道:“你太重了。”
重吗?未央眨眨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道:“我还没胭脂重呢,胭脂说我体态娇小,她一只手都能拎起来!”
“胭脂是谁?”魏羡渊茫然地问。
“回魏公子,胭脂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背后响起个清冷的女声。
魏羡渊一愣,选了一处屋檐落脚,猛地回头看过去。
胭脂穿着浅蓝齐腰襦裙,跟着在他后头不远处的屋檐落下,眼神灼灼地盯着杜未央。
竟然会武功?魏羡渊来兴趣了:“你这丫鬟哪儿买的?”
杜未央啐他一口:“你才是买的呢!胭脂是跟我从小玩到大的,她爹是杜府的管家。”
“那这武功谁教她的?”魏羡渊似笑非笑:“还不错,我一时竟然都没察觉她跟上来了。”
“不错吧?是跟山上的师父学的。”杜未央挺了挺胸膛,骄傲地道:“我家胭脂不输男儿的!”
“小姐过奖。”胭脂摇头:“奴婢只会轻功,拳脚功夫三流。”
练轻功的主要原因,也只是为了在她企图逃出府的时候拦住她而已!
魏羡渊点头,眼里有暗光流转,却没多言,抱起杜未央就找了巷子落地,雇上马车往魏家的别院去。
“婚事的消息要怎么放出去啊?”杜未央问。
魏羡渊看着车窗外,胸有成竹地答:“等二老商议好细节,直接请皇后娘娘证婚,婚事自然就会传开。为防传得不够开,我已经派人去公主府附近了,一有消息,立马敲锣打鼓!”
“魏公子真是睿智过人啊!”杜未央喜上眉梢:“那我就等着顾大哥来找我们了。”
顾秦淮才不会来呢,魏羡渊摇头,看着远处笑眯眯地想,要来也会是祁玉先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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