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黄梅rdquo声声犹在

皮肤科医生彭洋 http://m.39.net/pf/a_4305597.html

我的父亲痴迷于黄梅戏,不仅特别爱看,而且特别爱唱。他那时而髙亢激越时而低婉悦耳的黄梅歌声至今还在我耳边回响,久久挥之不去……

孔城是远近闻名的黄梅戏之乡,很早的时候就有外地一些黄梅戏班社经常到孔城巡演,而孔城本地的黄梅戏班以及剧团规模亦较大,且演艺水平亦较髙。这为极其喜爱黄梅戏的父亲提供了很好的平台。

我小的时侯,就听到祖父说:“你爸爸看黄梅戏有瘾,唱黄梅戏也有瘾!”后来,父亲经常带我到孔城去看黄梅戏,我发现,演员在台上大声唱,父亲就和着节拍在台下小声地唱着。很多时侯,开戏前和收场后,他亦轻声地哼唱着。要是在田间地头做比较轻的活时,他也唱上几段黄梅戏。若是心情好,他在家里亦轻声轻语地唱一黄梅戏里的段子。我觉察到,他唱黄梅戏的时候亦即他最开心的时候。

我的父亲记忆力特强,有私塾底子,天生的好歌喉,看的黄梅戏特别多,又特爱唱,他在我们庄子以至整个大队都唱了名气。“文革”至七十年代未,农村文化资源十分匮乏,群众文化生话少之又少。那个年代,大家白天甚至大多晚上都做工,累得很苦得很,心里堵得慌,总想找到突破口寻点乐子。于是乎,我父亲的“唱”就派上了用场。

我清楚地记得,只要是下雨天或不动工的晚上,庄子里的乡亲们就陆陆续续地来到我家,我父母总是热情地招呼他们坐。我知道,他们又来要我父亲唱黄梅戏了。果不其然,每次总有人先开口说:“老委员(我父亲长期任生产队队委),唱一段吧!”每当听到这样的话时,我父亲总是半推半就地说:“不唱啰。”其实,我和乡亲们心里都清楚,我父亲喉咙里的唱虫早就开始蠕动了,他只是怕我母亲抱怨他“总是唱”。此时,众人反倒故意大声说:“这又不动工,闲着也是闲着,就唱一段吧!”每至此时,我的母亲非但不阻止父亲唱,反而还张罗凳子给乡亲们坐。我的母亲是个特别善良、勤劳而又通情达理的人,她所谓的“抱怨”,就是想让父亲和自己在不动工的间隙里多做点家务活,但乡亲们既然上门“求唱”,她总是笑脸相迎……

父亲总是在大家的央求声里,顺势在大桌旁的凳子上坐下来,亮亮喉咙,做好了唱的准备。至于每次唱什么剧目,全由前来听戏的乡亲定,他们点什么,父亲唱什么。因为诸如《渔网会母》、《天仙配》、《珍珠塔》、《蓝桥会》、《梁山伯与祝英台》、《牛郎织女》、《女驸马》等剧目,父亲皆能唱全本,且能根据剧中角色用不同声音、声调唱念,绘声绘色,一字不落。

父亲每次初唱的时候,总有点不好意思,他总是坐在大桌旁固定的位子上,上身靠着桌边,右手胳膊撑在桌面上,手掌托着腮帮,面朝南面,眼睛半睁半眯着,音量亦不太高。随着父亲的开唱,庄子里来听戏的人越来越多了。原先在家里做家务的大妈、大嫂也情不自禁地放下手中的活儿,连身上的围裙也顾不得解下,就匆匆地赶来听戏;原本在家里扎条把、补渔网的大伯也不自觉地扔下活儿,紧步赶来听戏:就连孩子们也争着扎堆听戏;爱听戏的爷爷、奶奶以及小伙子、姑娘们就更不用说了……瞬间,我家堂屋里挤满了听戏的人。

尽管母亲张罗这张罗那让大家坐,但是还有一部分人没的坐。有的被挤到厨房里听,有的坐在门槛上听,有的坐在水桶上听,有的斜倚在角落里的墙壁上听……姿势各异,不一而足,只要能听到戏,怎么着都行!

说心里话,起初,我也不乐意父亲“总是唱”。要是不唱,他总能帮母亲分担一点家务活,省得母亲起早贪黑地做;再者,赶上下雨的星期天,我想安安静静地做作业,全庄子的人都来听戏,我纵然有再大的定力,也会受到干扰、分心。我有时干脆把自己关在北边的房里做作业。

那是读初三上学期的一个雨中的星期天,众人又都挤在我家听父亲唱黄梅戏,我依然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做着作业。那天,父亲给大家唱《天仙配》,这是家喻户晓的七仙女执意下嫁于卖身为奴的董永的坚贞不渝的爱情故事,虽然是黄梅戏老剧目,但却是人们百听不厌的经典。我喜欢董永的憨厚、老实,更敬佩七仙女不嫌贫不慕富为爱情愿赴汤敢蹈火的精神。尽管我下意识地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做作业,但当父亲唱到“路遇”一段时,他那高亢的曲调和嘹亮、婉转的歌声不仅穿透到我写字的房间里,而且也穿透到我的心里,深深地感染了我,引起了我的共鸣……这时,强烈的情感冲动彻底战胜了我理智的耐力,我不由自主地打开了房门,猛地扎进了听戏的人群……

我一边听一边注视着父亲,只见他早已陷入了剧中的角色,他不仅唱得洒脱,脸上的表情也随着剧中董永、七仙女的情感変化而急剧地变化着,还时不时地用手势、姿势来助唱。譬如,他唱到“你看那红日快西沉、你何必耽误我穷人的工夫”时,脸上的表情显得很懊恼很无奈,同时,他的双手也平摊上下摆动着,把董永那憨厚、老实、本分、谨小慎微表现得活灵活现;当唱到“你好比杨柳遭霜打,等到来年又发青”时,语调不仅明快,而且脸上表情亦显得十分自信、兴奋,把七仙女那善良、活泼、开朗、调皮的特性演绎得维妙维肖。我环视众人,个个屏息凝神,都深深地陶醉在父亲所渲染的戏的情境中……

当唱到“夫妻双双把家还”一段时,父亲顿时情感激越,声调时而高亢时而婉转,把“我耕田来你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那种夫妻和衷共济、伉俪鱼水深情演绎得出神入化。我被父亲的唱深深地打动了,不由得为董永和七仙女完工返家过自由的男耕女织的田园生活而由衷地高兴、喜悦。同时,我觉察到众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满的喜悦一一幸福着董永和七仙女的幸福……

当父亲用缓慢、惆怅的语调唱到“等到明年春三月,槐荫树下把子交”又间以略显沙哑、颤抖的声音念白“槐荫树,你倒是说话呀”时,我和众人的心情都立刻沉重起来,皆为董永、七仙女的分离而深深遗憾和惋惜,且为天庭棒打鸳鸯而强烈忿懑!有的心肠软的女听众还为董永、七仙女的爱情悲剧唏嘘落泪……

不仅本生产队的乡亲们有耳福经常听到父亲的黄梅戏,其他生产队的社员也能听到父亲唱的黄梅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我们姜圩大队是血吸虫的“重病区”,各小队患者都集中治疗,且生产队每天按最高标准补助工分。我父亲是“浪里百条”,亦为血吸虫病患者且在集中治疗之列。治疗完全免费且补高工分,这无异于天上掉馅饼,大家心情倍儿爽!众病友都经常央求父亲唱黄梅戏,此时不唱更待何时!父亲当然二话不说,痛痛快快把自己的张口好戏奉献给大家。每每听罢,患友皆交口称赞,就连县血防站的医生也连声夸好。如此一来,父亲善唱黄梅戏的佳活传遍了姜圩大队的村村落落、家家户户……

父亲不仅记忆力强、唱功好,还有超好的水性也是遐迩闻名的。我的记忆里,好多年的汛期,父亲均被在团结圩(孔城乃至桐城著名大圩,境内原含有隶属黄甲、古井的田地)坐镇指挥的孔城区委书记葛正理传“旨”点将赴防汛的最“前线”抢险保堤,一“驻”就是一两个月。险场即战场,既要拼命奋战,抢险之后还需适当慰问、犒劳。智勇双全又深谙文武之道的总指挥一一葛书记就择机请父亲在大堤上唱起了黄梅戏。于是,父亲那高亢激越的黄梅歌声在波涛滚滚的菜籽湖上随风飘荡,宛如绵绵春雨一般滋润着一线抢险将士的心田,大大激励了他们的“士气”,鼓舞了他们的冲天斗志!

父亲的黄梅戏还唱出了县界。我的一位身为老民师的表兄家住河东枞阳县九枫村,其二胡拉得不错,亦喜黄梅戏,但唱功不济。年,我们孔城遭受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灾。为逃水荒,我们举家暂寄住在表兄家里。每每吃过晚饭,我们两家人都在他家门前那捰大柿子树下纳凉。表兄就请我父亲唱起黄梅戏,他兴致勃勃地拉着二胡伴奏,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那清脆、悠扬的旋律和着父亲嘹亮、婉转的唱腔,随风飘荡在美丽的夏夜里,是那样的和谐、悦耳,整个小山村都深深沉浸在那温馨的氛闱中……我们的离愁别绪也不知不觉地缓解了些许。

究竟为父老乡亲和亲戚朋友唱了多少场黄梅戏,恐怕“唱”的父亲和“听”的受众也无法说清。父亲一次次饱含感情地唱,大家一次次饱含热情地听;父亲百唱不倦,大家百听不厌!

父亲天生的一副好歌喉,中气足、音域宽、音色好,百唱不衰。他对黄梅戏是源于骨子里的热爱,黄梅戏的元素已深深融入到他的血脉里!特爱看又特爱唱,对其琢磨特别深以至深谙其表演艺术。其实,他是一个并不张扬而很低调的人,但唱黄梅戏就是他最佳的一种表达方式,唱出了他的潇洒,抒发了他心中的快意。在我看来,他就是一个被生活耽搁了的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他唱了几十年黄梅戏,大多是清唱,但唱得绘声绘色,有滋有味,感染力特强。特别是在那文化极度匮乏的年代,他用那极为悦耳的歌喉,用那特别优美的黄梅曲调为乡亲和亲友丰富了文化生活,给他们带来了快乐,慰藉了他们的心灵,陶冶了他们的情操,亦无怨无悔地传播以至弘扬了黄梅戏文化……

受父亲黄梅戏的濡染和熏陶,我亦对戏曲乃至文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深深的热爱。后来,我亦会唱一些黄梅戏以及现代京剧样榜戏的全本,且曾买《珍珠塔》、《梁山伯与祝英台》、《红灯记》、《沙家浜》等剧本观摩、研唱。此外,我还喜唱一些七、八十年代流行的经典歌曲……今夭想来,这些都是基于父亲文化的“根”吧!

尽管我的父亲离我们远去已二十余年了,但他那时而高亢激越时而低婉悦耳的黄梅歌声至今还在我的耳边回响,永远挥之不去……

?精华推荐?一路欢声一路情年父亲带我去看黄梅戏又到桂花飘香时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转载请注明:http://www.jinbangtech.com/afhpz/1792.html

当前时间: